灵异故事——棋痴

搬运工

这是一处小山村，黑子，生得皮肤黝黑身强力壮，三十多岁半痴半傻，说他痴，是他平生最爱下围棋，到痴迷地步，饭可不吃，棋不能不下！说他傻，为人憨厚毫无心计，整日里却也傻人自乐。
山村向东转过山谷几十里，便是他的挚友吴老师住处，吴老师常驻于此经营一处学堂，也是个极爱棋之人，平日里两人你来我往就为下棋。
两人时常一坐便是大半天，棋盘上杀得天昏地暗，黑子心性纯正一颗心全在棋盘上，自然是常胜老吴，老吴时常感叹，道黑子是围棋天才，可惜被这山村隐没。

黑子在山村将薄地刨了一年，堪堪够自己吃食，有些余粮便去换了两个猪头，一个给自己，一个给老吴。除夕一早，黑子便背着个猪头向东上了路。
这年却是奇怪，比往年更冷三分，早起出门还是毛毛小雪，那知转进山谷便碰上鹅毛大雪，一时风雪漫天让黑子迷了方向，只能凭直觉深一脚浅一脚地胡乱走。
直到入夜，黑子还在山谷中乱转，幸好随身带了白酒干粮，山里从小长大也不至于有太大危险，只是听老人讲这谷中有一天然迷魂阵，若是大雪天误入便别想出来。
黑子一口酒一口馍地给自己打气，背上的猪头冻得铁一般硬，此时已是深夜，黑子酒喝多了脑中也沉，懵懵懂懂走到一处宽阔的平地上。
说来也怪，这山谷中怎会有如此平整的阔地，其间还散布着半人多高的黑石，远处却有一点亮光，黑子朝着亮光跌撞撞走，近了才发现是一间房，这房竟雕龙画凤气势非凡，谁会在山谷中如此奢华建造？
黑子坐在屋檐，屋内忽地有人说话：进来罢。声音似女非女缥缈异常，黑子早已冻得只剩半条命，听到主人有请急忙推门进屋。
屋外风雪漫天，进了屋内却是温暖异常，也无其它陈设，只正中间一间床，床上笼个帐子，床前一幅棋盘一把椅子，黑子心纯只觉好笑，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蚊子？
对弈一局如何？帐内传出缥缈声音，黑子没被冻死还能捞着棋下，三两步跑到棋盘旁坐下，伸长脖子想瞧清楚帐内的人，奈何就如看一团白云，怎么也看不清楚。
别看了，你执黑先行。账内又缥缈音起，黑子顿时仿佛换了个人般，一颗心全扑在棋盘上，执黑落了一子。账内伸出一只手，纤纤如玉的手捏住白子随后落下。
黑子与那人你来我往，一黑一白如星辰游龙在棋盘间流动游走，黑棋化作黑龙恶狠狠扑向白子，白子却如流水般让黑龙抓不着咬不到，时而又白子发起猛攻，黑子额头溢出细汗。
两人在棋盘你一子我一子落下，天地仿佛寂静，万物如白黑流转，只在两人指间，直下到天边发白，两人棋风越来越猛，黑子的游龙仿佛被白子化作的水困住，左突右冲生死存亡！
屋外风雪越发猛烈，屋内白黑难解难分，正生死存亡一念间，门却被风雪砰地吹开！门外进来两人，须发皆白气质非凡，黑子专心对弈自然不认得，竟是清代国手范西屏、施定庵！
两人进来也不说话，一左一右伸手按定黑子，黑子脑中竟然清明许多，本将惨死的黑龙翻身再战，黑棋向左上角突围而去，账内人冷哼一声，白棋化作利剑欲斩黑龙！
黑龙壮士断腕，断了龙尾却也成功突围，欲再布大局！门外一身穿黄袍头戴龙冠之人踏进门来，却是宋太宗赵光义，伸手于范施二人间按定黑子，黑子顿时觉得体内真气遍布，脑中清明无比，万千种下法在眼中跳动。
账内人也并不慌乱，一只玉手提提落落，竟也丝毫不落下风，招招欲将黑棋刚起的生机压灭！此时，门外又进来一人，魏晋竹林七贤之首阮籍！也不说话，一掌落在黑子背上，必生棋艺导向黑子如醍醐灌顶。
账内人稍有情绪，黑子只觉对面威压漫过来，压得人喘不过气，正苦苦抵抗间，门外再进来一人！白发皓首眼露精芒，此人原来是春秋时发明围棋的棋祖弈秋！
老者弈秋一掌按在黑子天灵盖上，黑子顿觉这天这地都化作棋子棋盘任自己操控，脑中亿万棋子亿万下法尽皆掌握，天地间再也没有像自己这般聪明的人！
可，对面账内的人仿佛就是这第二个最聪明人，黑子的黑龙在棋盘翻滚腾挪，白子却如水而随，时而化作利剑欲截断黑龙，时而化作汪洋欲围困黑龙，黑子全身精气调动到极致,豆大的汗珠滴落!
屋外天光乍亮，账内那只玉手将最后一颗白子砰地落下！黑子一摸，瓮内依然无子！再细看棋盘，即使有子也不知下到何处了！这棋仿佛已然输定！
范、施二人早已没了超然风范抓耳挠腮，赵光义扔掉龙冠上蹿下跳，阮籍瞪眼如斗满脸通红，弈秋青筋暴起正在思索对策，黑子却仿佛精气耗尽一脸晦色，喃喃道：还有一处可下...可胜...
几人听他如此讲，顺着他目光望去，对！此处！可下！可赢！屋外风雪乍停！此处可下！黑棋黑棋拿黑棋！——已无黑棋了！黑子气喘如牛。
几人转头望向黑子目光如炬，黑子两行泪下，罢！罢！罢！我来当棋！我来当棋罢！...
日上山头，村里人知道黑子往东为吴老师送猪头，出发半日便突然下起大雪，都担心他的安危，一路人进山找寻，一路人去往吴老师家探问黑子是否已经到达。
老吴接到消息，黑子并未到过此处，急忙随村人进山寻找，老人指路山中迷魂阵，若是黑子误入便赶紧救出，分出几十人做好标记进得谷中迷魂阵。
待村人找到黑子时，只见黑子跪坐在平地一角，一摸，早已气绝！老吴得知黑子是为给自己送猪头才误入山谷冻死，不禁悲痛欲绝！
众人七手八脚正要收拾黑子尸体，却听老吴大叫：且慢！他三两步跑到高地往下一望，这平地四四方方状若棋盘，其间散步半人多高黑石犹如黑棋，一堆堆白雪却如白棋，正是一盘放大的精妙绝伦的围棋！
众人不解其意问向老吴，老吴哈哈大笑两行热泪流出，好小子！好小子！也只有你！也只有你敢与苍天对弈！黑子黝黑皮肤一身黑衣跪坐在棋盘一角！原来这最后一颗黑棋便是黑子自身！
——老吴？黑子赢了还是输了？
——胜苍天半子！
（编者沐颜—据矫健短篇小说改编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