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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毕书涵
和着晨曦,我踏上了去往关中民俗博物院的路。清冷的空气中氤氲着湿气,浓密的山林闪着时隐时现的朦胧,白云蓝天、青山素水、粉墙黛瓦……美好的风景隐于三秋的迷雾中,如豆蔻少女含羞带怯,欲说还休。
迈过门楼,“地通乾元”的牌匾,令赭色的门楼顿觉高大庄严。进入二道门,彩绘的斗拱撑起“品”字形的砖瓦,正中是于右任的手书“终南霞蔚”,根骨雄健,中正平和,迅速将我拉进了点滴皆为文化的世界。
初探关中民俗,先了解的便是闻名遐迩的拴马桩。走过石板铺就的幽径,便入了一间静暗的屋室,洁白的细沙之上一群拴马桩在其上整齐排列,高低不一,桩顶有宽眉巨目的胡人肩上伏鹰;搔首踟蹰的猴子寓意“辈辈封侯”;和合二仙缠绕交错;姿态各异的小狮子更是憨态可掬,令人惊叹……一块块汉画石像上,映出神话与故事,好似看到稚童嬉戏、官人赶轿、伏羲与女娲在骊山祈祷……触目所及桩桩件件皆有门道与故事,斑驳的石砖边缘已经包上了浆,光滑无比,那是无数人寄以的美好祝愿;而寒气下湿润的清凉,是今人明月与前人的呼应,好像故事里跨越时空的重叠。
再探关中民俗,一件件华美的宫灯衬在青墙白瓦上,流苏垂坠,摇曳出似水华年,外型端方却不古板,葳蕤自生光。中间的博物展馆中,却摆着双令人触目惊心的三寸绣花鞋,不足半个巴掌大的金莲,繁复伸展的刺绣花草却如密不透风的蛛网,裹住了旧时代女子的层层血泪。
在这亲切热烈的黄土地上,光与影交织变幻,但从不乏赤诚的热情与活力。
深探关中民俗,写着“华阴老腔”的匾悬于台中央,彩绘的梨园戏台上,几个身着棉布衣的老人散发着活力与光彩。“伙计”,“哎!”“抄家伙!”一声嘹亮正宗的陕味方言如惊雷在耳边炸响,霎时,七八个人的舞台上爆发出百十人的声响,粗涩的弦声好似黄沙飞扬,一面深黄的月琴上因拨弦的迅速而出现了一块块斑白,檀木色的快板打着响亮节拍,清脆的铃儿在一下下敲打中发出涤荡人心的空灵。
最令人动情的莫过于老人们脸庞上的笑容了。稀疏而苍白的银丝布在头上,面上的、手上的沟沟壑壑仿佛言说着岁月的沧桑无情。但他们却并未屈服于时光,枯槁的身体里流淌着奔腾的精气神。你看,居左的老汉右脚微曲,支撑住身体,左脚却饶有趣味地伸长翘起,自在地踏着节拍,好像在击打架子鼓,动作娴熟却完全没有刻板的站位,只显现出四个字“随心所欲”;后排的蓝衣老汉是“拍板凳”的好手,一块方木握在手中,手臂抡圆,砸在木板凳上“哒、哒哒哒、哒”,似要抡起武器砸向人一般,声势惊人。砸着砸着,他似乎激动起来了,眼睛发射出精光,血液争先恐后地挤到他的脸上,似乎要摆脱舞台的束缚,他一把扛起板凳掷于台前,一脚踏在上面,神气抖擞起来了,如威风的大将,“弯弓似月样,狼牙囊中穿,催开青鬃马,豪杰敢当先。”老腔的高音混杂着跺脚声、拍打声一浪接一浪飙升,直至云端,忽然,众人齐齐住口,相视一笑,又齐刷刷放出豪迈爽朗的笑声,这笑声里全然是对老腔的热爱。
初听老腔,是一种未曾听过的新鲜的疏离;再品,眼中为台上人对艺术或是生活的热爱而酸涩;如今回味,已学到这关中民俗的精髓——那对生活的热烈追求。
一曲过后,沉默震耳欲聋。
关中民俗已不止存在于我的眼眸,更在我心中扎了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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