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蛇》里的中国男人，终于敢跟动物谈恋爱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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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赛萌/文
情人眼里出西施。
许宣的情人小白，不仅长得像西施一样漂亮，而且还是一条白色巨蟒。可在许宣的眼中，小白不是巨蟒，她就是西施，于是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
为了这段人妖恋情，失去许宣的小白苦等五百年，终于在西湖断桥边与转世的许仙相逢。
要讲述这个跨越五百年的漫长爱情故事，还得从一个叫柳宗元的老夫子讲起。
01
卖土豆的王微
永州城外，西湖之畔；千年姻缘，情定前生。
唐代的柳宗元，曾在永州做官时写下《捕蛇者说》，文中巧用对比，用捕蛇者与毒蛇之毒来衬托苛政与赋税之毒，千百年来被广为传颂。
宋代的苏轼，曾在杭州做官时疏浚西湖，留下“苏堤春晓”的景致，为在断桥边的偶遇许仙的白娘子创造了条件。
作为文艺青年的王微，曾经也是熟读唐宋八大家的诗词文章，对于《捕蛇者说》和西湖的苏堤断桥更是不会陌生。
2013年，王微用卖土豆的钱创办了电影公司追光动画，并先后推出了《小门神》等动画电影。
不过，拍电影可不是卖土豆，1.3亿拍摄成本的《小门神》最终赔得一塌糊涂，之后推出的《阿唐奇遇》和《猫与桃花源》都折戟沉沙，在影院中连朵浪花都没溅起就迅速沉没。
一而再，再而三，王微连赔了三部电影，卖土豆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。更糟糕的是，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，大家也不怎么吃土豆了，靠土豆起家的王微更是囊中羞涩。
穷则思变，没钱的王微只好放下文艺青年的架子，跑去美国迪士尼取经。
2016年底，从美国取经回来之后，王微就引进了迪士尼的故事智囊团，并构建剧本筛选机制。
在一次剧本讨论会上，王微脑中突然灵光乍现，想起少年时曾读过的《捕蛇者说》，又想起苏轼在杭州修建的苏堤，以及发生在断桥边的爱情故事。
很快，故事智囊团和剧本筛选组便高速运转了起来，《白蛇缘起》的剧本应运而生。
三年后，一部让王微和追光动画从此翻身的电影在院线上映。与此同时，一个叫胡赛萌的观众，则在影院的黑暗中被凄美绝伦的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。
于是，就有了这篇“自来水”的影评文章。
02
动物也能谈恋爱
“人妖两途，天地无情，但你我之间有情。”
这是许宣对小白的爱情告白，直接了当、敢爱就爱，就算是早恋中荷尔蒙爆棚的中学生，也不过如此。
许宣不是许仙，他没像后者那么懦弱和胆怯，当得知恋人是一条蛇妖的时候，他说出了自己的爱情宣言，并还趁着被困塔底的机会跟小白滚了床单，从此私定终生。
生活在柳宗元笔下的捕蛇村，许宣怕蛇，但却偏偏爱上了蛇妖，甚至为了能跟蛇妖小白在一起，他放弃了做人的资格，成为一只有尾巴的小妖。
正如他自己所言，“人间多的是长着两条腿的恶人，长了个尾巴又怎样？”
如果不能跟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，那么就算做了人又怎么样呢？国师和皇帝不都是人，可是一个只会滥杀无辜，一个只想着长生不老，这样的人，跟妖又有什么分别？
为了小白，也为了爱情，许宣舍弃了自己的“人之精”，成为一个“最无能、最无术、最弱小的妖”。
后来，小白变成了巨蟒，被国师率大军追杀，作为“最无能、最无术、最弱小的妖”，许宣义无反顾地去保护小白，哪怕昔日的恋人早已面目全非，成为一只凶恶难看的怪兽。
为了表明自己的真心，许宣给小白看了自己的尾巴，告诉她自己现在也是妖，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，“我虽然是个最弱最小的妖，但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。”
此时的小白，没有了西施的容貌，而是一只巨大的白蟒。面对许宣的告白，她尽管感动，但却不敢接受。
于是许宣说：“天地之间容得下那么多山川河流，难道还容不下你我？如果真的容不下，那我们就去四海八荒的天地尽头，在那里，总有我们俩的容身之地。”
我想，就算是琼瑶笔下最动情的告白，或许也抵不过许宣的这几句情话！
03
人妖的区别
许宣的真情告白在，让小白鼓起了爱的勇气，两人携手对抗邪恶的国师。
可是，作为一只弱小的小妖，许宣自身都难保，又岂能保护爱人的安全？
最后，小白用尽全部法力，在许宣神形俱灭的关头将他的魂魄封印了起来，让他得以再度转世为人。
于是，才有了两人五百年后在西湖断桥相逢的故事，只不过敢爱敢当的许宣，已然变成了懦弱寡断的许仙。
许宣说，一时欢情，我愿再无余生。这样的情话，许仙就说不出来。为了爱情，许宣放弃了做人的身份，最后还舍弃了自己的生命。
人与妖的本质区别是什么？难道是那身直立行走的躯壳吗？
一个空有人类躯壳而只会滥杀无辜的人难道也是人？同理，一个拥有人类灵魂的妖，那她还是妖吗？
宝青坊里的狐狸精说“人能享受世间太平，而成了妖之后则天地不容，人亦不容。”请问，难道妖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？
妖可能永远都是妖，而人却不一定都是人。有的人，连狗都不如；有的人，连猪都不配。正所谓猪狗不如，莫不如此。
一个心中有“爱”的妖，远比一个心中无爱的人更像人。
放眼世界，几乎所有的民族都以“爱”为价值观，比如佛家的慈爱和耶稣的博爱，再比如穆罕默德的至仁至慈之爱。
就算是讲究君臣父子的儒家，也得将“仁爱”挂在嘴边，孔老夫子更是言必称“仁”。
法海为什么令人憎恶？就因为他没有爱，不仅没有凡夫俗子的情欲之爱，更没有出家人的人间大爱。
这样的人，只会干出棒打鸳鸯、拆人姻缘的坏事，难怪民间传说要把他变成一只可恶的乌龟。
可是，无情的法海固然让人憎恶，难道懦弱的许仙就不让人讨厌？
04
许宣变许仙
从永州城外的捕蛇村，到西湖之畔的断桥边，改变的不仅仅是故事的地点。
《白蛇缘起》中，许宣敢爱就爱，该跟女朋友滚床单的时候绝不含糊；《白娘子》中，许仙却优柔寡断，几次差点让白娘子为他送命。
在唐代为爱变妖的许宣转世之后，在宋代居然变成了优柔寡断的许仙。
从唐朝到宋朝，不仅仅是朝代的更迭，江山的易主，更是国民性的蜕变。尤其是宋朝的程朱理学兴起之后，中国的文人就更加迂腐，中国的男人就更加懦弱。
程朱理学要“存天理，灭人欲”，而在此之前，“仁”则是儒家中心思想，虽然也强调君臣父子，但仁爱毕竟是以人性为基础的，其禁欲色彩并不浓厚。
宋以后，灭了人欲，儒家就带有浓厚的禁欲主义色彩，就算是为延续祖宗香火的夫妻之爱，也不能做多或多做，更不要说唐代“一女侍二夫”的妇女改嫁了。
在程朱理学的熏陶之下，中国的男人除了忠臣就是孝子，曹操那样的枭雄没有了，李白那样的狂士也没有了，至于许宣那样的情种，那更是没有了。
到了清末，好不容易出了个曾国藩，坐拥十万雄兵占据东南半壁的他，也只想着怎么为君父分忧，不敢有半点不臣之心，天京战事结束之后就主动遣散自己一手打造的湘军。
这是理学的成功，却是人性的失败。男人一门心思想着忠君爱国，哪里还来的闲情逸趣谈恋爱？
05
男人就该勇敢爱
中国的男人没有闲情谈恋爱，便只能等着女人来撩。
于是，西方流行英雄救美女的故事，而中国却只有小姐救书生的传奇。
许仙需要白娘子来主动，董永需要七仙女去拯救；西厢记中的张生，连偷情都需要红娘来帮忙；到了梁祝那里，因为没有女人能帮得上忙，所以梁山伯和祝英台只好双双殉情。
不过，好在如今有了一个多情的王微，为了爱情，他差一点连土豆都不要，掏出700万美金的分手费时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。
或许，也只有这样的情种，才能拍出《白蛇缘起》这样的电影，才能让中国的男人去跟动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！

这，或许才是追光电影在一路溃败之后，借着许宣打了一场翻身仗的根本原因。相比于合家欢的《小门神》，《白蛇缘起》才是真正的人性赞歌。
人，原就是动物。如果没有了人性，那人就是禽兽，所谓“衣冠禽兽”。
妖，也可以是人。如果妖有了人性，那妖就是人，甚至还可以成佛，妖猴出身的孙悟空，最后就成为斗战胜佛。
如此说来，我们去影院看《白蛇缘起》，其实是为了学习和取经，不是学许宣怎么去撩妹和谈恋爱，而是学他怎么成为一个有情有爱的“人”。
当我们学会了爱，取到了人性之经，那么离成佛就剩一步之遥了。从石头缝里蹦出的猴子都能成佛，何况我们这些原本就靠着父母之爱滋养长大的肉体凡胎？
中国的男人，的确很苦，但正因为苦，所以我们才要活得真实，才应该敢于去追求自己的爱，正如爱得轰轰烈烈的许宣，也只有这样，才不枉在人间走一回！
作者：胡赛萌，自由撰稿人，好果文化创始人，曾在BBC中文网，联合早报等知名媒体发表评论文章。公号：萌人胡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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